補充入地上天
2004-05-05 - 11:26 p.m.
朋友E就上一篇讀後感有些意見,我們在ICQ裡討論了一會。

朋友E的發問:
我當然認同他們是指香港與澳門

而我只想問...........若然是這樣,當讀者把他們所意指既意義抽空時..........這兩個角色米會變得無意義囉!!!??

係米崑南把背後既意義寫得太強..........而抹去何戲和何游在故事中本身既關係呢

我的回覆如下:
我想你可以這樣看

如果你同意我的分析,這是一個類冒險故事

何游這個孿生冒險家就是代表另一種可能,另一個英雄的悲劇故事

而我們最終發現,即使經歷有所不同,結局和何戲的極其相似
是回歸的使然?還是命運使然?

E的回覆:
哈哈...........咁樣睇落去都幾有意思

但係這小說俾我既感覺係............... 港澳關係其實太大........幾乎跳出文字既出面
以致讀者好難擺脫呢個想法而轉向其他切入點

我發問: 讓我們談談女體

你覺得胡眉是代表一種怎樣的追求?

E的回應:
胡眉是一種誘惑.......誘人去自毀

我答話:
咦?係wor。自毀。無窮的慾望帶來的自毀 所以她上一個男友要自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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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《地》上《天》─ 談崑南的《天堂舞哉足下》全文
2004-05-02 - 3:43 p.m.
終於完成了《天堂舞哉足下》的讀後感。現引全文如下:

入《地》上《天》─ 談崑南的《天堂舞哉足下》

「我卻乘風歸去,又恐瓊樓玉宇,高處不勝寒。」
── 蘇軾 〈水調歌頭〉

﹝白話:我本來是神仙境界中來的,現在想隨風回到天上神仙住的‘瓊樓玉宇’中去,但是又怕經受不住天上的寒冷。﹞

本地作家崑南的《天堂舞哉足下》﹝下以《天》表示﹞是近來不可多得的短篇小說。可是大多數的小說評論卻只着重小說的「裝置」手法和拼湊效果,忽視內裡的複雜含意,這種討論未免太小看崑南先生。我姑且在這篇文字裡權充導遊,和大家一起觀賞小說的美麗風景。

單看書名,讀者應該已猜到它和作者六十年代的《地的門》有點關連。我亦建議大家應以《地的門》為出發點,先回到六十年代的世界走一走,看看四十年前的崑南的文字功力和他的所思所憂。什麼是「地的門」?崑南在《天》裡有如下的說法:

「地獄,大地的子宮。女人,往往是代表地獄的容器。…是的,棺材仿如女人的容器。…『鬼佬愛把女人的私處比喻為門,甚至稱之為有翼之門;比喻為洞穴,才是最原始的。當原始男人把女人擊暈,拉她入洞穴,其實,這等於進入她的洞穴。生於斯,也死於斯。男人就是這樣。』」

他的說法很玄,也許 也斯的文字較易理解:「崑南用沉鬱而抒情的詩化語言,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生活在五零年代殖民地青年的幻滅感和徒勞感。」

無論你準備功夫作好了沒有,我們也是時候向《天》出發。《天》成書於二零零一年,究竟過了差不多四十年光景,崑南這兩部作品有甚麼分別?

首先,我們應先看一看路標。「天堂舞哉足下」,若用現代的語言來表示,應該為「天堂在腳下跳舞」。什麼人的腳可在天堂之上?據我所知,那應該只有神仙和上帝有這能耐。那這是不是一部關於神仙的故事?對不起,這只是一部有關人間的小說。那天堂究竟在那裡?或者我們暫時丟下這個問題,先翻幾頁小說。

咦,「回歸」?第一部份的第三頁便出現的好幾次「回歸」這個字眼。「回歸」是指香港回歸、澳門回歸,還是另有所指?第一部份的第一頁提到「天安門」,看來「回歸」指的只是香港主權回歸。唔,我逐頁發話騷擾大家真沒趣,不如大家多看幾頁,看看自己有甚麼領會,也好讓我喝杯水休息一下。

轉眼間我們就看完了好幾十頁,來到第四十六頁。「何戲問自己,應該『回歸』到那裡去?」

之前的內容都是有關天安門、香港回歸夜、澳門回歸等事。看樣子「回歸」的確是講殖民地主權回歸中國沒錯。但為什麼何戲會懷疑應該回歸到那裡?那究竟和天堂有什麼關係?

這時你一定會多翻幾頁,看看有沒有新線索。真可惜,接下來的篇幅,好像都是一些不著邊際的情愛描述。那麼我們就一直翻下去,直至第八十一頁,胡眉差不多要出現了。我們是時候稍停一會,整理一下前面的得著。

何戲這個主角可真風流,還不過八十多頁便出現了張玉音、依依和小露三位女伴。由於這個範有點複雜,而且往後還不斷有新的女角出現,我想留待”女體”一段才詳細說清楚。

回歸
上一輩的文化人都不安於香港的殖民地身份,渴望回歸中國,回到屬於自己的國家。在《地的門》裡面,主角葉文海就被這個包袱壓得緊緊,掙脫不了。但是到了《天》,回歸並不如以前作品想像中的喜悅和充滿希望,甚至有點抽離,還有點懷疑。主角何戲對待回歸,就把它看成是一件新聞事件、「一個電視節目」、「一盒錄影帶」 ,竭力把自己置身事外。這就是為什麼何戲要問自己,應該要「回歸」到那裡去。

這種懷疑不是事出無因,開端這幾十頁的新詩內就曾好幾次滲透了不能忘懷的「六四事件」。

天堂
天堂是人間嚮往的極樂境地,是理想的烏托邦。主角何戲在小說不斷尋訪,想找出天堂的所在地,更確切地說,要找出回到天堂的方法。我們或者可以把整部作品和傳統的冒險故事對照。傳統的冒險故事有這樣一個模式:主角不斷外出冒險遊歷,以完成他們認定的使命為目標。故事中他們會不斷遇上挫折和困難,好讓他們表現出自己的高尚情操、過人才能,最後英雄﹝即主角﹞定能完成使命,從此過着美好生活。

何戲在書中不斷遊歷,從北京天安門到香港和澳門,接着到敦煌,到意大利佛羅倫斯,到拉斯維加斯,甚至遊歷到虛擬世界,然後到日本,最後又回到香港。其間他遇上不少人,見識或體會過不少嘗試:夸父追日、敦煌石壁上的飄逸飛仙、在空中表演花式的滑板少年;追求速度快感的電單車騎士﹝如《地的門》的主角葉文海﹞;佛羅倫斯的古典之旅;虛擬世界的探索;刻意忘記過去的日本之旅等。可是無論他多努力,始終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方法讓他回歸天堂。由於他不能勝任,作者在最後把他弄得瘋瘋癲癲,進了精神病院。簡單來說,就是「回天乏術」。

在《天》這部書裡,何戲表現的可不是高尚情操、過人才能,而是庸俗、缺乏理想、沒有堅定意志等現代城市人特質。經過上述的闡釋,整個故事的脈胳已經呼之欲出──《天》是一部現代人尋找/回歸理想烏托邦的歷險故事。故事可算是悲觀的,我們並不能找到出路。但相對《地的門》的自毀結局,《天》無疑是較積極一點。

女體
崑南:「如果並不執着對理想追求,就不會產生憤怒的意識情緒?忽有所悟,大半生不斷追求的,原來不是甚麼理想的文學境界,而是一個理想的女性形象,像一個攜風的姑娘。也可以說,我對人生的全部憤怒,斷斷續續地反映在不同女性的不同情慾之上。」 原文針對的作者另一短篇〈攜風的姑娘〉,但這段獨白應也適用於這部作品。在小說內何戲的女伴不斷轉換,最後才停留在胡眉身邊。不斷流轉的女角,反映的又是甚麼境界?何戲花了最多時間在胡眉身上。那胡眉會不會是作者的理想境界?而那又是什麼樣的境界?

雙生兒
何戲、何游這對孿生兄弟明顯是暗喻香港和澳門的關係。結局時兩人互相殘殺,兩者存乎其一。作者是否另有暗示?

倒置
倒置這個有趣意象在書中不斷重覆出現:滑板少年在天空中倒轉身體、莊子的「倒置之民」、回歸倒數──數字越小,未來越近等。若多想一步,向天堂回歸的《天堂舞哉足下》,不就是《地的門》衝向地獄的倒置?

﹝全文完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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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:
葉輝 〈細說崑南〉
也斯〈香港小說與西方現代小說的關係〉
〈水調歌頭〉的白話原文出自 夏承燾《唐宋詞欣賞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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